谌安

念念(7)


南川同样迎来一个晴朗的早晨,林北星是被闹钟铃声吵醒的,今天周六,她手一滑关掉铃声,抱着被子摆了个嚣张的姿势继续睡,伸出去的手空落落地搭在被子上,她刷地睁开眼,这不是她熟悉的房间。

窗帘严丝合缝,挡住所有试图照进来的光线,她打开灯,拖鞋规矩地摆在床边,一下床正好踩得到。她的包在沙发上,拉开窗帘,阳台上黑色的行李箱老实地杵在角落。

她松了口气,发觉自己刚醒来时多么紧张。她拿着手机给张万森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,往下滑看见麦子给她P的照片回了一串省略号,正在举着手机刷牙的时候,房门“滴”了一声,张万森提着两个袋子走进来,和探头出来的她打了个照面。

林北星刚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形象,头发乱糟糟还没梳理,身上穿着睡衣。她早起的心机男朋友已经收拾得人模狗样,看不出半点熬夜的痕迹。头发一丝不苟,胡渣没有,黑眼圈也没有。

特意早起为女朋友买爱心早餐的青年小张,没得到早安吻,也没有一句“早上好”。林北星招招手示意他过去,踮起脚凑近他的脸。

他一下屏住了呼吸。

幸好没有吃东西……

然后他两边下眼睑被重重刮了两下。

睁开眼林北星已经退了回去,一边带洗脸发带一边说:“你真的不长黑眼圈啊?我还以为你涂了粉底。”

“……来吃早饭吧。”小张有点气馁。

林北星塞了一个包子到嘴里,终于发现张万森好像有一点冷淡。

这倒不是说真正意义上的冷淡,他还是周到地给她打开包装,放好小咸菜,试探好豆浆的温度。

但假如说张万森是一只手机,面对林北星时,他会让她觉得他永远是满格电的状态,100%,只是这一刻,他好像掉了一点电,变成了99.8%。

只有睡惯了天鹅绒床垫的公主才能感觉到六层被褥下的一颗豌豆。也只有一直被毫无保留爱着的人能觉察出那0.2%的电量波动。

林北星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,认为可能是化妆这一点让他想到小时候被妈妈打扮成女孩的黑历史,于是说:“现在男孩子化妆很普遍的,你知不知道全中国最会卖口红的就是个男人?”

张万森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,但他还是诚实地摇摇头。

“以后我给你看看,等下我还要洗脸化妆。”

林北星吃完了自然地去洗脸,然后涂涂抹抹,时间还不到九点,跟高歌约好中午十一点半见面吃饭,她问张万森打算怎么消磨时间。

张万森不出意料地听她的。

昨天她知道张万森回国以后就一直隔离在酒店,于是她一拍脑门决定带他去重新认识下南川,这座阔别十余年的城市。

十多年前的公交早已经改了线路,她带着张万森坐上了环岛一周的公交209路,双层公交上只有寥寥几人,林北星抢先用手机扫了码,十分得意地欣赏了小张惊讶又好奇的表情,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。

她拉起张万森的手跑到公交上层,坐在最前排的位置,这个位置透过车窗能看见大半蓝天,高大的凤凰木开鲜红的花朵,与鲜绿的枝叶,拥挤着向他们面前扑来,又从头顶掠过,阳光斑驳地落在他们脸上,海风从袖口吹过,在交握的手上打个转溜走。

林北星给他指路过的地方,问他还记不记得。有些他还认识,有些在他走后建起来的商厦,盖起来的公园,新开的游乐场,就由她来告诉他叫什么名字,往往还会加一句:以后咱们一起去逛逛。

张万森一直新奇地看着这座城市,他从小长大的地方,有他人生最美好的回忆所在,也会是他的未来所在。

吃饭的地方最后定在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,主要是考虑到杨超洋公众人物的身份,这家私密性够好。

虽然昨天已经知道了张万森活着并且回来的消息,也见过了照片和视频,在见到真人的时候高歌还是一下捂住了嘴。

杨超洋适时地抱着她安慰。他对张万森的警惕和防备在知道他是高歌竹马的一瞬间陡生,又在知道他和林北星的关系后烟消云散。取而代之的是同情,感慨,还有点佩服。同情他少年时的不幸遭遇,感慨天妒英才,又佩服他能重新站起来,重拾自己的梦想,这一点大多数人都做不到。没有办法,须知相声演员也是演员,逗人发笑的人自己最容易不快乐,而演员又难免有着超过一般水平的共情力。

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人聚在一起总是绕不开过去,杨超洋知道林北星追着展宇跑,但不知道张万森对她和展宇知道多少,于是本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,全程默默听高歌和林北星说话,剥虾拆螃蟹放到高歌碗里。张万森时不时回答高歌的问题,手里也没闲着,林北星碗里一直没有空过。

杨超洋看得有趣,正好和张万森的目光对视,对面的青年温和地笑笑,对他有种自然的熟稔。他想到林北星口中的时空旅行,不知道张万森和她是否有同样的经历,否则太难解释他们这么突然又自然的亲密。

吃完饭,下午高歌就带着他们去了她的新家见了高主任,高光明主任身体虽然有了点小毛病,但心脏被几十届小兔崽子锻炼得十分强大,没有晕过去,只是老泪纵横地拉着小张聊了又聊,没完没了。

还未得到岳父半分青眼的杨超洋表示一点都不羡慕。

回去的路上,天已经黑了,林北星拉着小张的手走在路灯下,一脚一脚地去踩地上的落叶,这时节落叶还没有变干发脆,踩上去没有声响,她低着头发现两个人影子被拉得老长,抬起头,只见高楼座座,万家灯火。

张万森慢悠悠地走在她身边,他们和骑着电瓶车的中年人擦肩而过,也路过长椅上白发苍苍的老人,路口有年轻的姑娘卖花,张万森买下了剩下的花塞到她手里,她对他一笑,趁路灯昏暗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。

大千世界,莽莽红尘,他们不过是最平凡的一对。

她想这样就已经很好。

 

 

 

 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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